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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你出來吧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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畫面漸漸變得模糊,擺在我面前的四顆五行輪回珠閃著光,而當那些畫面全部退去的時候,其中一顆的光芒也逐漸暗淡下去。

胸口溫熱,我笑了笑,沒想到我同他竟然還有那樣的過去。而後我吸了口氣,慢慢吸收著這些記憶。當我感覺我又想起了一部分之後,剩下的三顆珠子,又發出了比剛才更加耀眼的亮光。而我的意識也跟著沈了過去……

“小姐,他們都死了。”

長嶼面色凝重的看著我。

前幾日收到消息說城外有僵屍,吸走了不少人的血。官府衙門不敢來,這幾日府中上下的人都被召去了京都卞城,我因病在家,恰好錯過了這次面聖。偌大的楚府如今就剩了我跟一群小廝,還有翠兒和長嶼。翠兒膽子小,於是我便只能帶著長嶼過來看看。

不過來之前我還是問衙門要了幾個人,只是現在他們都讓我趕著去引僵屍了,破廟裏也就只有我和長嶼兩個人。

地上躺著的幾個人都衣衫破舊,頭發淩亂,看著也是臟兮兮的樣子,應該是一些無家可歸的乞丐。

我湊過去看了看,發現這些人的精氣似乎也沒有了。聽長嶼這麽說,我撚起指頭算了算,又轉頭看了圈這個破廟,外面風大雨大,這方圓百裏,竟是只有這個地方可以躲避。

“這裏的陰氣和屍氣都很重,應該不止有僵屍。長嶼,我讓你帶的糯米和荔枝葉呢?”

糯米可以去除屍氣也能夠避開陰氣,而荔枝葉是陽性植物,燒起來的話打鬼那是打一下就矮一寸。

“帶了。”

長嶼邊說邊從上衣裏摸了一小袋子糯米出來,過後又從袖子裏拿了柚子葉遞給我。我看了看手裏面完好的柚子葉,倍感稀奇:“你是怎麽做到把這個東西放在袖子裏,還沒有折彎的?”

“……”

“劈啪……”

正這時,一道驚雷落下,我向來害怕打雷,但是又不想在長嶼面前顯得我很慫的樣子,於是我肩膀抖了抖,對長嶼說:“嗯,點根蠟燭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長嶼又從袖子裏摸了兩對蠟燭出來。

“……”

我咳了兩聲,過後吩咐長嶼讓他把蠟燭點在這幾具屍體旁邊。

燭光搖搖晃晃的亮起來,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破廟。只是在這種環境下,估計待會兒風一吹,蠟燭就滅了。想了想,我念了句咒語,又從懷裏掏出符紙,小心翼翼的在蠟燭旁邊點燃燒了。這樣一來,燭光果然穩了不少。

這一招還是我日前跟江楚城學的,他說有時候蠟燭燒不起來是因為周圍陰氣太重,用符紙點一下,把四周的陰氣驅一驅會好很多。

那個家夥雖然不是陰陽天師,但是卻對這方面懂很多,我有不少小法術都是他教給我的。前些日子他還來了書信,說過兩日便會與我見面,我估摸著他說的應該是我們被聖上召去京都卞城這件事,奈何我生了病,他這信中所言的“過兩日”,怕是又要等上一段時間了。

說起來,自從上次他去北方震地,順路來看我之後,我們也有快兩年沒見了。也不知道他過的怎麽樣。

這麽胡思亂想了一番,長嶼已經把糯米撒在了這幾句屍體旁邊,並且還扯了一些荔枝葉在屍體上。

“小姐,好了。”

我點點頭,吩咐長嶼去門口站著,不要讓風進來把蠟燭給我吹滅了,之後我便盤腿坐了下來。

這些人都是讓僵屍殺死的,在這荒郊野嶺,要是不快點把處理掉,很容易就變成走屍。我閉起眼,嘴裏慢慢開始念起往生咒,金色的“卍”字隨著我念咒的速度朝屍體飛去。

那些屍體漸漸燒了起來,每次念往生咒的時候我的五感就會特別強烈,所以就算是沒有睜開眼睛,我也能看見黑氣不斷的從他們身上冒出。

那黑氣裏帶著一股惡臭,我輕聲喊了聲長嶼。長嶼便快速的走過來,將剩下的糯米撒在了那些屍體上。

黑氣慢慢變成了白煙,長嶼重新回到了廟門口。等到面前的火勢逐漸小下去之後,我也慢慢的睜開了眼睛。

我轉頭問長嶼:“那幾個衙役還沒有回來嗎?”

長嶼搖了搖頭:“未曾看見。”

可他話音剛落,目光就陡然變得犀利起來,那一瞬間,長嶼的身上便起了殺氣。於木忠還是有幾個人朝這邊跑過來,長嶼將手放在腰間,大拇指頂開了腰間的長劍。我走過去,瞇著眼睛看向前方,手習慣性的抓著他的衣擺,小聲道:“是那幾個人嗎?後面好像還跟著什麽人啊。”

長嶼沒有說話,他繃著下巴,渾身都呈現出戒備的狀態。他用另外一只手將我護在了身後,沈聲道:“小姐,後退些。”

那幾個人越來越近了,風雨聲裏開始夾雜著人的哀嚎和慘叫。我撚著手指算了算,又看了看天,對長嶼道:“你去看看,那些笨蛋好像是把僵屍帶過來了。”

長嶼回頭看我:“現在陰氣變濃了,只恐有變,小姐一人可能應付?”

我搖了搖手裏的符紙:“來一只你小姐我就能收一只。”

長嶼扯著嘴角,說了句等我回來,便縱身沖進了雨裏。

而就在他出去的時候,破廟裏的蠟燭明顯晃了晃。我開始感覺四周有寒氣漫過來,我嘆了口氣,看來鬼也是挺欺軟怕硬的。長嶼常年跟著我捉鬼殺鬼,身上的戾氣也是很重的,那鬼自然是不敢出來。現在他走了,我身上是一點殺氣都沒有,那鬼便也就出來了。

“你出來吧。”

我一邊說一邊轉頭看了眼墻壁,原本墻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影子,等我說完那句話之後,墻上的影子開始慢慢的變成了兩個。

“劈啪……”

又是一道驚雷。

原先幹燥的地面,出現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。

我慢吞吞的點燃了手裏符紙,拿到面前晃了晃,說道:“這些人的精氣都是你吸走的?”

燭光又晃了一下。

閃電照亮了整個夜空,那一瞬間,我看見了一個穿著一襲紅裙的女子站在我幾步開外的地方。她長發及腰,眉心印著一點紅,目光有些發冷,卻不似我之前見的那些鬼,那般怨毒。

我張了張嘴,最覺得這鬼可是真的好看,不由得多看了兩眼,可她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然對我出手,要不是我坐的端正,差一點就要被她掀翻在地。

“這就要開始打了嗎?”我有些悻悻的說,“我還沒看夠你呢。”

那女鬼聞言又是一揮手,這回我做了準備,立刻將手裏的符紙甩了出去,符紙落在她的袖子上,她頓時發出了一聲痛呼。再看過來的時候,她的眼睛也陡然變成了猩紅。

那是厲鬼才會有的眼睛,她這是對我起了殺心了。

我嘆了口氣,說道:“本來還想問問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,看你這樣子應該是能聽進去我的話,也不像是經常害人的。你要是想要殺我的話,我也就沒有辦法了。”

“不過一個黃毛小丫頭,也敢這麽和我說話。”

她終於開了口,我卻發現她聲音意外的好聽。

我癟癟嘴,自從江楚城老和我說快點長大之後,我就特別不喜歡別人說我小。我摸摸鼻子,想了想,好歹我也有堅持每天喝牛奶呢……

“我其實不是很想殺你。”我說。

女鬼楞了一下,隨即有點發火的跡象,手一伸,指甲暴漲,就朝我撲過來。

我趕緊拍拍屁股爬了起來。那女鬼站在我剛才的位置,一時間根本沒辦法動彈。我嘿嘿一笑,說道:“剛剛忘記和你說了,跟你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畫好了陣。雖然長嶼老不放心我,但是你這種級別的鬼,我收服起來還是不成問題的。”

“你算計我!”女鬼朝我吼道。

這話說的我實在是有點委屈,之前我明明已經說過不想和她打了,她還要撲過來,那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嘛。

我摸摸鼻子暫時沒有說話,想了想,她再怎麽樣也是一個厲鬼,這糯米陣雖然好用,但估計也困不了她多久。於是我又從隨身帶的小包裏摸出了一張紅符來,還沒扔出去,那女鬼臉色就變了:“等等!”

我看著她:“怎麽啦?”

她有些害怕的看著我手裏的符紙,說:“我不會殺你,你……你換張符紙吧。”

我笑了笑:“你一只鬼,也懂符紙?”

那女鬼說:“我生前就是一個道士,只是後來被人陷害才死掉的。”

她這麽說我倒是來了興趣:“你是道士?那你為什麽不去投胎,反而在這徘徊?你可知道陰陽皆有秩序,你長時間留在這個地方,是會擾亂陰陽兩界的秩序的。”

“我……”她好像終於明白打不過我,幹脆將指甲收了起來,說道:“我在找一個人,沒有見到他之前,我不願意離去。”

我說:“那你找到了嗎?沒找到的話,你覺得自己還會找多久?你要知道,你在這陽間一天,就會不斷的吸食別人的精氣,要不是我看你並沒有直接取走這些人的性命,否則你剛才成一戶來,我就將你送去見閻王爺了。”

她梗了一下,舔了舔嘴唇,而後說道:“方才,我應當是看見他了。”

聞言我道:“在哪兒?”

“就在這兒。”

我有些驚訝,剛才這裏可就只有我和長嶼兩個人啊,難道她說的那個人……是長嶼?

正這時,長嶼一身濕氣的從外面走了進來。

而他進來的時候,那女鬼便目光灼灼的看著他。

我暫時沒有提這只女鬼的事,頭偏了偏,發現他是一個人回來的,身後並沒有人,遂問道:“那幾個衙役呢?”

長嶼說:“我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被僵屍拖走了。”

我有些詫異:“我之前不是讓他們把糯米帶在身上嗎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我就看見長嶼默默的舉起了手,而他的手裏,是五個已經被雨水打濕的帶子。其中一個還已經破開了,裏面的糯米從那個小口子裏跑了出來。

“……”我捂著臉,哀嘆道,“他們怎麽能把糯米打濕了啊,糯米濕了就沒有用了呀!到時候那知府大人問起我來,我要怎麽說呀!嗚嗚嗚嗚……”

長嶼抿著唇沒有說話,兩三步來看我的身邊,和那女鬼擦肩而過,而後說道:“沒事,反正已經死了,到時候我就去說是因為他們亂跑,和我們分開了才被僵屍抓去了。”

“……”我看了長嶼一眼,發現他說瞎話也是挺厲害的。

過後擺擺手說道:“算了算了,這麽說應該也行吧。還好這方圓數十裏都沒有百姓,今晚沒有月亮,他們就算被咬了也不會這麽快就屍變。等天亮我們再去把他們的屍體找回來,燒掉就行了。”

長嶼點點頭,目光卻突然看向了女鬼的方向,皺眉道:“這廟裏的陰氣似乎又比剛才重了很多,小姐可無恙?”

他跟了我這麽些年,雖然能夠感覺到陰氣,卻是看不見那些東西。

那女鬼聽見他這麽說,表情突然有點失落。我看看女鬼,又看看長嶼,問道:“長嶼,你跟了我多少年了?”

長嶼看了看我,好似有些好奇我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,但仍舊答:“從小姐出生時起,長嶼便伴隨小姐左右,到今年十一月,便有十二年了。”

我點點頭,又道:“那你跟著我之前呢?是在做什麽?”

長嶼說:“在京都卞城,江府,聽憑公子差譴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我扶了扶額角,怪不得那個人對我身邊跟了個侍衛一點反應都沒有,原來連長嶼都是他的人。

“我之前問你從何處來的時候,你為何沒有告訴我?”

長嶼說:“小姐當初問的是長嶼從何處來,並沒有問長嶼之前在做什麽,長嶼便以為小姐只是問長嶼的故鄉,未曾想到這處上來。”

好吧。

那女鬼看著就想要和長嶼說話的樣子,她眼裏的紅色已經消退了,一雙杏眼含著淚光,目光淒淒的看著我。於是我問長嶼:“你之前可有家室?”

長嶼嘴角抽了抽,已經是不想回答我了:“長嶼跟著小姐的時候不過十二三歲,進江府的時候也才六歲左右,不敢有家室。”

他這話說的涼涼的,我忽然就覺得背上躥了一層涼意。

“你問問他!問問他可還記得自己有一個妹妹!”

長嶼剛一說完,那女鬼就急切的叫起來。

我扒拉了一下頭發,又問道:“那你家中現在可還有親人?”

一般來說,長嶼是不會怎麽和我聊天的。但因為我怕打雷,所以一遇到這種天氣,翠兒不在的時候長嶼就只能硬著頭皮從房梁上下來陪我。

畢竟,他也不怎麽願意淋雨。

所以饒是他已經明顯的露出不是很想和我說話的表情,他也還是開了口:“進江府之前家父家母都還尚在,後來聽聞他們又生了一個小妹,只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。只聽說後來被送去了道觀,其他的,便再不知曉了。”

他說完的時候,那邊的女鬼已經嚶嚶哭了起來。

“爹和娘……在我去道觀之後沒有多久,就被流寇殺害了……”

我心中一緊,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要怎麽做。最後想了想,對長嶼說:“你想見見你的妹妹嗎?”

長嶼一楞:“家妹?”

我點點頭:“她就在這裏,你剛才感受到的陰氣……其實就是她。”

“方才你離去的時候,她就現了身,說是一直在找你。我原以為她是你……嗯,未過門的娘子,所以才問了那麽多……”

長嶼的身子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,他那張始終沒有表情的俊臉上,終是有了一絲波瀾。長嶼轉過頭,楞楞的看著那女鬼的方向,輕聲道:“小姐,可否讓我看看她?”

我點點頭,隨後讓他轉過身來,咬破手指,然後在他眉心畫了一個圈,又輕輕的點了點。

“好了。”

話音落下,長嶼睜開了眼睛。

外面雨水落下的聲音慢慢漸漸小下來,只剩下夜風在疾行,吹得破廟外的樹葉簌簌下落。

這是長嶼第一次看見那個世界的東西,那只女鬼安安靜靜的站在糯米陣裏,好半天才囁嚅著開口:“大哥……”

長嶼說:“你是……紅箋?”

那女鬼點點頭:“我找你了好多年了……”

長嶼神色一動,問道:“爹娘不是把你送去了道觀,你怎麽會……”

我本來是想提醒長嶼不要去問一只鬼是怎麽死的,因為那樣可能會激發她生前的感情,從而讓她感覺到憤怒,這樣的情況下是極有可能會變成煞的。

但紅箋把自己控制得很好,長嶼那話問完的時候,她臉上的表情分明有變,但還是極力克制住了,她淒然道:“我出生之後沒幾年,家鄉便遇上了饑荒,爹娘沒有辦法,將我送上了附近的道觀,求道觀裏的真人收留了我。但那之後沒多久,又有流寇下山,爹娘……也被他們殺死了……道觀的師父一開始並沒有告訴我,等我及笄之後,才把爹娘死去的消息跟我說了。”

“那之後我便下了山,先是替爹娘報了仇,一路上也抓了不少鬼……但沒想到,後來又被那幾只流寇化作的厲鬼追殺。那天晚上正好是天門大開,陰氣最盛的日子,我死後也就成了一只厲鬼。但自我出生之後就沒有見過大哥,這大概也算是我一個未了的心願,所以我死了之後,也沒有輪回,只能終日在這陽間游蕩。偶爾吸食人的精氣……”

長嶼的睫毛顫了顫,眼底投下一片陰影。他兩手緊握成拳,好半天才緩緩松開,聲音也有些嘶啞:“這些人的精氣都是你吸食的?”

紅箋點點頭,但又害怕長嶼會責怪自己,小聲說道:“我游蕩到這附近,感覺到了大哥的氣息,可是那許州城有金光,我修為不夠也進不去,只能等在這裏,想著哪一天能夠在這裏見到大哥。大哥,我……”

長嶼擺擺手,示意她不要再說,過後又轉頭看著我:“小姐……”

我也擺擺手,說道:“她沒有傷害過別人的性命,我不會打散她的。”

說著我又把目光投向了紅箋,本來想問問長嶼怎麽就這麽肯定這個女鬼是他的妹妹,可是一看,他倆長得確實很像,那雙眉眼,幾乎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。

“你現在已經見到了,有什麽打算嗎?”

長嶼平覆了一下心情,問道。

紅箋聞言搖搖頭: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你應該要去輪回。”

長嶼說。

紅箋聽完就咬著下唇,很明顯她是不想去。

“這陽間已經不是你該待著的地方了,現在你也已經見到了,算是心願已了,也可以安靜上路了。”

“大哥……”紅箋紅了眼眶,想要上前一步更加靠近長嶼,但她剛剛跨出來一步,就被腳下的金光彈了回去。紅箋頓時有些氣餒,只道:“紅箋知道現在應該是要離開了,但是……我已經是不能夠進入輪回了。”

聞言,長嶼皺起眉頭:“為何?”

紅箋苦笑:“大哥有所不知,我雖已為鬼,但是一路到這裏已經是耗盡了自己的氣力,如果不是靠著每天吸食一點精氣,現在恐怕早就魂飛魄散了,哪裏還能等到大哥,更加別說是前往陰間司輪回。”

長嶼身子一顫。我看了看紅箋,而後上前一步道:“能讓我看看嗎?”

紅箋看了長嶼一眼,長嶼朝她點點頭:“我家小姐是這許州城有名的陰陽先生,小妹你且讓她看一看,說不定能夠幫到你。”

紅箋有些詫異:“她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娃娃,還有這種本事?”

長嶼說:“莫要以貌取人。你之前看見的許州城的金光,便是出自我家小姐之手。”

紅箋聽完忙道:“原來真是高人,還請小姐不要見怪。”過後又說,“來的時候我便聽說這許州城有一位千百年難遇的老祖,不知道……”

長嶼點點頭:“正是。”

長嶼跟了我這麽多年,難得誇獎我一次,而且還是在他小妹面前。我頓時挺起胸膛來了勁兒,伸手點了點紅箋的額頭,又握著她手腕感受了一番。

她的體內有一股似有若無的冷氣在流竄,而且正是那些氣息在支撐著她的身體。

片刻後,我放下她的手,又咬破手指在她面前虛畫了一個圈。紅箋一看我的血,便有些害怕,我道:“不用怕,我只是看看你體內的精氣,不會用這血傷害你。”

說完我便點上了她的額頭。

的確如她所說,內裏已經耗盡,看似厲鬼,實則弱不禁風,就算是三流的道士恐怕也是能將她收服住的。

不過她這皮膚倒是光滑得緊。

長嶼詢問的看著我:“小姐?”

我哦了一聲,過後嘆了口氣:“確實如她所說,體內陰氣已經耗盡,如果沒有生人的精氣,她恐怕早就灰飛煙滅了。她的三魂七魄現在也不健全,應該是來的路上被野鬼啃食,受了不少苦。”

聽我這麽說,饒是長嶼也有點著急:“那……可還能輪回?”

我搖搖頭:“魂魄不全,進入陰間司都難,更不要說是輪回了。”

長嶼沈默了。

他這個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,於是說道:“雖然我沒有辦法讓你的小妹輪回,但是讓她留下來問題還是不大的。”

聞言,長嶼有些驚訝的看著我:“小姐?”

我看了紅箋一眼,她也是滿懷期待的樣子。我嘿嘿一笑:“雖說這養鬼,在我楚家是不行的。但是我既然身為老祖,收養一只鬼還是很容易的。不過你得替我瞞著那些個叔伯,被他們發現的話,我說不定就要挨板子了。”

我原以為長嶼聽見這話會高興的歡呼一下……好吧,那的確不符合他的形象,那至少也得象征的表達一下自己的喜悅吧?

但長嶼在聽我說完之後,卻是把眉頭皺的更深了,他道:“小姐你身體素來不好,長時間接觸這些東西,對你來說已是極限。家妹現在又是厲鬼,要是再養在府上的話,怕是不妥。”

我摸了摸鼻子,這倒也是。

但長嶼雖然這麽說,眼裏的失落還是能看出來的。我向來是個體恤下屬的好領導,也不想看見長嶼因為這件事不開心。誠然,我要是直接在這裏超度了紅箋也是沒問題,但萬一我能夠幫助她補全魂魄呢?畢竟鬼的魂魄跟人的是不一樣的,人的魂魄沒了就是沒了,但鬼的魂魄卻是能夠通過吸食精氣慢慢補回來。

這麽想著,我對長嶼說道:“我現在要是超度了你家妹,那她就真的是魂飛湮滅,沒有下輩子了,你可要想清楚。”

我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慢悠悠的拿出了一張紅符,長嶼見多了我抓鬼,自然知道這紅符的作用。他看了看紅箋,我們的對話她一直安安靜靜的聽著,仿佛已經對自己的去留不在乎。

“……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?”

最後,長嶼終是嘆了口氣。

我說:“有啊。”

“不把她帶回家也行?”

我看著長嶼的眼睛,慢慢道:“不行,我只能把她帶回家,才能慢慢替她補全魂魄。”

長嶼聽我這麽說,就又要開口。我擺擺手,說道:“我可以把紅箋裝在一個小瓶子裏,我想過了,反正你也是一直跟著我的,那我就把這個瓶子放在你身上好了,你只需要每到月圓之時把她放出來,讓她吸食天地精華,再順便吸兩口精氣,過個幾十年,她就能夠去投胎了。”

破廟裏的蠟燭終於燃到了頭,燭光閃了兩下,廟子裏又變得一片漆黑,偏巧這時候又是一道驚雷落下,嚇得我肩膀一抖,往長嶼的身邊挪了挪:“你……你要不還是抱著我吧。”

話還沒有說完,長嶼已經先蹲了下來,將我抱起來。這一下我可算能夠平視他們倆了,仰著脖子實在是太累了。

長嶼說:“小姐當真要這麽做。”

我說:“這麽做你應該會很開心吧,而且我明明能救你妹妹的方法,為什麽不救呢?現在我要是在這裏超度了她,日後你要是發現你家小姐我居然能夠救她,卻沒有救,那你不是要恨我?”

長嶼似乎被我說的跟繞口令一樣的話逗笑了,他灰色的眼睛裏有笑意閃過,可臉上卻還是沒有什麽表情:“長嶼不會。”

我撇撇嘴:“江楚城說,像你們這些面癱,其實心思是最覆雜的,所以小姐我還是發發善心吧。”說完我看向紅箋,拉出了一直帶在脖子上的銅錢。

這枚銅錢是原先娘送給我的,說是可以消災驅邪。以前我倒是相信,後來我覺得她多半是騙我的,這銅錢分明一點靈力都沒有,怎麽能幫我消災?又想了想,還是把銅錢放了回去,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,打開上面的木塞之後,對紅箋說道:“你進來吧。”

話音剛落,外面的天又被閃電照亮。我手不自覺的抖了抖,催促道:“快快快,要打雷了!”

說完我又吩咐長嶼用腳把糯米陣破了,紅箋這下可算是能動了。但是她的第一個動作並不是飛進這瓶子裏,而是“噗通”一聲朝我跪了下來:“小姐的大恩大德,紅箋沒齒難忘!”

我哎了一聲:“別忘了,以後說不定還有用得上你的地方,啊啊啊,你快進來,真的要打雷啦!”

……

因著晚上城門已關,天色又暗,我和長嶼只好在破廟裏將就了一晚。我睡慣了床,饒是長嶼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我鋪在了地上,我也還是覺得難受。

這一晚上都沒睡好,回去的時候頂著個黑眼圈,頭發又亂糟糟的樣子,翠兒驚叫一聲,險些沒有認出我來:“小姐!你怎麽變成這樣啦!”

我趴在長嶼背上有氣無力的說:“快……讓人燒熱水,你小姐我要洗澡,還有把床鋪好,我快要累死啦。”

我這一覺睡了整整一天,起來的時候翠兒和我說衙門的人找上來了,但是又讓長嶼給擋回去了。

我唔了一聲,穿好衣服之後,趴在窗口喊長嶼。

房梁上有瓦片響動的聲音,一眨眼,長嶼就到了我面前,我說:“你把衙門那些人攆回去了?”

長嶼點點頭,他的脖子上帶著一個小瓶子。

我嘿嘿一笑:“你怎麽說的。”

長嶼慢慢了吐了幾個字:“小姐在睡覺,不見客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頓時就炸毛了,這怎麽和我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!

長嶼眼裏有笑意:“小姐不必擔心,長嶼已經把那幾個人的屍體找回來了,尚未屍變。”

聽見長嶼這麽說,我就放心了,想了想又問:“燒了嗎?那幾個人是被僵屍咬過的,可不能燒的太隨便。”

“照小姐的吩咐,用荔枝葉燒的。”

我點點頭:“這還差不多,好了你上去吧,我去看看廚房有什麽好吃的,再過兩日爹娘應該就要回來了。”

我一邊說一邊推開門往外走,長嶼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。

“嗯?”我轉頭疑惑的看著他。

今天難得出了太陽,擡頭看看似乎有些刺眼。

我覺得自己大約是眼花了,竟然看見長嶼朝我露出了一個笑容,然後忽地跪了下來:“小姐,長嶼這一生都任憑您差譴,刀山火海,萬所不辭。”

我笑笑轉過身,過了一會兒又忽然想起,十年前我剛學會認人的時候,他也說了類似的話來著?

……

輪回珠的光芒再次暗了下去,我慢慢的睜開眼,胸口縈繞著一股暖流,而後我便感覺自己的靈力又恢覆了一些。

原來長嶼真是我的影衛,而那個紅箋……還真是他的妹妹,居然還是被我救下來的。

我想起了在這一世見到的長嶼,他的樣子似乎和之前有點不太一樣了,七百年前他的頭發可是黑色的。

看了眼面前還亮著的兩顆五行珠,我嘆了口氣,而後又再次閉上了眼睛……

這幾日我的精神頭總是不大好,往常雞鳴時便能起來,現在總要睡到日上三竿。想來應是因為日前與葉弛定下了血誓之約,去了我這半條命的緣故。

那晚的事我並沒有告訴葉弛,只道是後來我有如神兵天降把那惡鬼打了個落花流水,葉弛明顯一副不相信我的樣子,但她也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,饒是不相信,也無法反駁。

倒是後來我與她提起長嶼,她問起那日為何長嶼沒有跟來,我摸著鼻子告訴她,那是因為長嶼被我叫去做別的事了。和她說完之後我便也忽地明白過來,那清寂定是早已計劃好了一切,挑了個長嶼不在我身邊的日子,在我面前挖了個坑,讓我拉著葉弛一齊往下跳。

這麽一想,我不禁又開始思考,那惡鬼如此處心積慮的對我,究竟是為了哪般?

今日天氣不錯,早上起來時翠兒與我說王夫人又譴人來了。我細細一算,這已經是她這個月第三次派人來了,前兩次我去看過,壓根兒就沒有什麽事,今次我實在有些不想去,打算偷偷懶。

吃飯的時候我和葉弛提了一下,問她:“我打算派個人去替我看一下,你覺得我讓人去比較好?”

葉弛聞言,以為我是讓她去,放下碗筷便道:“我去?”

我搖頭:“阿弛你雖長相貌美,但那王夫人可對我們這些小女兒可沒有半點興趣。你與她又不相熟,只怕她會為難你。”

一旁的翠兒聞言,道:“小姐要不讓長嶼侍衛去吧?我看著那王夫人也挺喜歡……”

“啪……”

她話還沒有說完,房頂上的瓦片就掉了一塊在門前。而後聽見長嶼幹巴巴的聲音:“小姐受驚,長嶼手滑了。”

翠兒早已嚇得龜縮在一邊。

我一邊喝粥一邊想,是不是該讓長嶼換個地方待了,他這樣要是老是手滑,恐怕我這屋子的瓦片遲早讓他給扔沒了。

思前想後,因著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,我也只好讓葉弛陪我一同上了路。

出府之前,翠兒倒是與我說起了一樁趣事。

說是那王夫人守寡這麽多年,雖對容貌姣好的男子頗有好感,但她也都只是看看,最多摸一摸,再不然就是想方設法的往人家身上靠一靠,從來也沒有發生過別的什麽事。可前段時間卻被翠兒發現有個長相十分俊美的男子從她家後門出來。

說來也是巧,當時翠兒正趕著去柳風巷子替我買糖糕,王夫人家的後門恰恰就在那巷子邊上。本來翠兒也沒有發現的,但她正好在那個時候回了頭,這一回頭不打緊,恰巧就看見了那個從王夫人家後門偷偷溜出來的男人。

“而且呀小姐,他出來的時候還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,我就看了一眼就趕緊轉過來了。”

一邊往外走,翠兒一邊和我說。

我驚奇的看著她:“你就看了一眼怎麽知道那人長得好看?”

翠兒說:“就是因為他長得好看翠兒才記得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想了想,覺得她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。能被別人一眼就記住的人,都是一些很特別的人。

要麽特別好看,要麽特別醜。

本來我對這樁趣聞本身是沒有什麽興趣的,但偏生她最後說了這麽一句話:“後來一琢磨,翠兒覺著那個男子好像是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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